陆志静道:“布达拉宫守经人,刻下正在我观中。” 王寂面色大变,我耳际忽闪过一个女音,甚是急迫:“还不快走?”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我猛然惊醒,一旦王寂与全真道士纠葛一清,那时再走便晚了!悄悄拉上左小琼的手,低喝一声:“走!” 不料两人身影方动,王寂轻噫一声,身子已盘空飞旋,即欲追来。却听陆志静道:“王寂道兄,哪里去?” 王寂尚未答话,被陆志静当空截下,而我与左小琼已逃出丈外,王寂闪过陆志静,绕身再追。 我默运功法,喝声:“起!” 身后平地陡然竖起高高土障,超出我的预料,土障不断相叠掀起,后方地动山摇,声势惊人,没想到自己的功法数倍于前! 饶是如此,还是挡不住那王寂,但见土障摇动,王寂半个光溜脑门破出土外。 左小琼回身抖剑,叱道:“极光剑遁!” 但见满空剑影,如孔雀开屏,剑芒点点,如光轮欲爆。王寂一惊而缩,我与左小琼没墙而出,远远逸去,耳边似乎还听得陆志静的声音:“王寂道兄,且请留步……” “噗!” 我双脚一实,和左小琼一起着地,适才一路逃亡,全凭体内真气牵引身子掠行,消耗过巨,一落地面,便喘息不已。 我侧头一看,见左小琼也正向我望来,两人相视而笑,大难逃生,胸中无比欢畅。 我不知那妇人为何要助我逃离,疑思中一面检视肩头伤处,本来以为那儿在亭中时已被老者抓烂,却见只有几道黑黑的指印,肌肤褪了些皮,伤势倒不是很重,登时又松了口气。 运气一周,发觉体内真气比先前更胜许多,想不到无意中陷身亭中,竟凭借机缘通了“念力”眼盯着左小琼身旁的棍剑,一时跃跃欲试,心中暗念,却见棍剑在地面一跳一跳,始终举不起来。 “啪……” 棍身忽在空中一横,狠狠拍了我脸颊一下。 左小琼咯咯直笑,手在肩旁一招,棍剑如雀鸟归巢,剑柄乖乖停在左小琼手心。我这才知道左小琼早通了念力,平日御剑也是凭借念力吧?否则如何隔空遥击? 左小琼笑道:“莫要惹它,它随我十余年,早已认主,被它刺伤可不是玩的!” 我心有不甘:“我摸摸它可以么?” 左小琼点点头,我伸了手指轻轻在剑身触摸,感觉它似乎余怒未息,剑身微微震颤,如有气血在体内流动奔窜一般。 左小琼站起身来:“咱们走罢!” “嗯!” 我点头道。 两人毕竟担心此处离得不远,怕那王寂又再追来,不敢多加逗留。转了许多方向,来到一处湖边,沿湖奔行一段,方停了下来,但见湖面上舟楫往来,彩灯闪烁,甚是热闹。 左小琼笑道:“临安人烟稠密,那王寂再厉害,也难找到我们了。” 我点点头,此处果然非青阳山可比,一两人一旦失去踪迹,便如水滴如海,再难搜寻。 左小琼用剑斩断湖边一条小船上的铁索,小船飘入湖中,她一跃而上,向我招手,笑道:“上来啊,我带你游一游西湖!” 刚才死里逃生,经历过前所未有的心灵煎熬,我心态顿时大变,换了之前,知道云真子的巢穴就在此城中,又有那古怪凶恶的王寂,定然找个地方躲得远远的,现在却不但不感觉害怕,反而升起一股与敌周旋到底的豪气,也许还跟功力提升、信心大增有关吧。心态既变,人也轻松起来,当下微微一笑,跳上小船。 刚取过双橹,将船身摇动,忽听小船舱里一声喊,慌慌张张地跑出一个妇人,似乎刚从睡梦中惊醒,乌发蓬松,衣襟惊掩,连声叫唤:“啥人?啥……咦……你们做啥介?……来人呀,有人偷船啊!” 我和左小琼面面相窥,俱都吃了一惊:没想小船里居然睡得有人! 几乎是同时,我和左小琼一左一右闪到妇人身旁,欲点她的腰间穴道,因为她的叫声太过吓人了,一会就会引得周围湖面一大帮人来。却不料,那妇人腰儿一闪,斜退半步,我与左小琼俱都扑了空。 这妇人竟身怀武艺!难怪敢独自一人夜宿船上。我正寻思间,却见左小琼动作毫不停滞,随着那妇人贴身而进,一手闪电般扶到那妇人腰身,在她耳边道:“借你的小船一用!” 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法制住那妇人身子的。 那妇人虽是一身粗布衣裳,模样倒也齐整,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珠惊恐地顾盼。 左小琼将她僵硬的身子搬到舱内,笑道:“继续睡你的,没人抢你船的哦!” 此时船已飘至湖中,我索性重操船浆,在湖面转了几圈,过得一会,便学会了划桨,慢慢将小船摇进了湖心。 湖中舟楫繁忙,大多像我们乘坐的小船一般,有个小小的拱形蓬舱,两头露空,船尾固定着的船橹,有的则用长竹竿撑摇而行。船舱一角都挑起一个灯笼照明。远远看去,如萤火闪在夜色中,随船飘摇。 有些大船则灯火通明,船周挂满了灯笼,灯笼上写有船主姓氏,船内丝竹悦耳,欢声笑语。大船擦身而过,纷闹一阵,随即远去。 我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心情异样之下,湿衣贴在身上,只感觉凉爽畅快,别有一种无所畏惧、浑不在乎的豪气。 左小琼笑嘻嘻站在我身侧,一张圆脸水灵灵的,右手搭在我肩上,衣袖上的水不断滴到我脖子上,我没有挣开,共经大难后,只觉得跟她有一股说不出的亲近。 我游目四顾,只想做点什么,方不辜负此刻的心情,一时激动,笑道:“左小琼,你我结为兄弟如何?” 左小琼目光闪动,喜道:“真的吗?太好了!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说着,转身拜倒。 我诧道:“为何是小弟?” 左小琼笑道:“你不是说结为兄弟吗?” 我一怔,笑道:“那我以后就叫你琼弟好了!” 其实,我一直也没把她当个女孩看。 左小琼道:“结义须酒来助兴!” 话未说完,将身飞起,身子像块烂泥一般贴在附近一艘大船的船面,停了一停,开始蠕动,翻过船沿进去了。 那船中人声笑语依旧,一会儿,左小琼却抱了个酒坛,悄无声息地从船侧冒出头,斜斜掠回,衣襟里还兜着满怀的下酒菜。 修道练功之人,世间伦理道德知道得越少越好,方能心智无所约束,师长平日甚少提及,直至弟子出山,才施以告诫。我与左小琼均是半道出山,因此身无分文,用时便取,也不觉有何不妥。 当下畅怀痛饮,一坛喝完,又从船舱里居然找到酒,不知不觉又喝了大半坛,左小琼面泛桃红:“你……到临安城来干嘛?” 我打了个酒嗝,酒劲让头脑发飘:“全真教毁我师门……我……我要来找他们报仇!” 我本极其狼狈地逃亡而至,话说出来,却成了这样。 “全真教?” 左小琼手扶了扶船舷:“师尊说,近年来全真教好生兴旺,势力遍布天下,在北方更是横行一世,不好沾惹!” “我要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我胸间不知是酒气还是热血一涌,忽然有种举世无敌的感觉:“我要毁其教坛,让全真教……从此消失!” “呃……” 左小琼呈现醉态,她在亭中已喝了不少,此时又比我喝得更多:“那你练没练成九天渡劫剑法?” “什么九天渡劫剑法?” 我一时已经不把剑术看在眼里了。 “师尊说,九天渡劫剑法,一剑出手,能度天下亡魂……” 左小琼摇摇头:“否则冒然杀生,便徒增杀孽,有损修为,我剑术未成,师尊……师尊不许我随意出手伤人。” “我却不管!你师尊管得了你,管不了我!” 我恨不能现在来几个全真道士,杀给她看看。 “不……不可以!” 左小琼小脸晕红,却正气凛然:“我定会阻止你!” “你为何要帮那全真臭道士?” 我霍然站起身,小船颠簸,我也摇摇欲坠:“你……你不帮我,倒要帮那全真道士?” 我怒气勃发,几乎便要出手。左小琼道:“来……喝……喝酒!” 将酒坛抱起,我用碗接了,一时倒忘了找她算帐。 大醉之后,两人就在船舱里睡着一处。 也许是平生首次在外夜宿,不到夜半,我忽然醒了过来。 四周人声已静,舱外湖面泛起一袅袅轻烟般的雾气,月光像披了层薄薄的轻纱,照得舱内一角苍白凄迷,我胸腹往下也被月光轻沐,光影下,恰似停了一泓薄薄的水面,波光摇荡,无可言说。 船身则轻轻摇荡,在静静的湖面上飘行,一切宛似梦中,我感觉自己像一具浮尸,漂流在水面上,就这样永不停歇,没有尽头。 “咝……咝……” 耳边传来左小琼轻微的鼾声,我将目光从舱口收回,转向昏暗的舱内,渐渐的,我忆起夜间船上喝酒时可笑的争执,接着青阳山逃亡、凉亭遇险,昨日发生的一幕幕,流回脑中,……师尊……三师嫂……师姐…… 哎呀……我的头!我忍不住摸了摸脑门。不知是逐渐清晰起来的惨痛记忆,还是酒劲余波的反噬,骤然让我脑门一阵针刺般的疼痛。 我晃了晃脑袋,竭力要摆脱那股袭来的刺痛,一边轻轻将被左小琼挤得酸疼的胳膊抽了出来,转过身子,抱紧了身边一团东西,颊边贴着的那儿绵软舒适,触感令人沉醉,若有若无的冥想中,泪水不知不觉溢湿了我脸庞。 忽然,我的手臂传来一轮波动的感觉,我抱着的东西竟然会动?我一惊而醒,吃力地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睁开双眼,渐渐的,昏暗中的一切现出轮廓,我猛然想起那被点了穴道的船娘,她竟一直睡在我的头边!没错,她身子卷曲,一弯后股冲着我的……咦,我搂着的正是她的丰股! 八、夜船云雨该死!昨宵的一场醉酒可真够混乱的。 我眼角还挂着一点凉凉的余湿,在黑暗的船舱中警醒了片刻,随后,酒醉的困顿和难受劲儿袭来,我无力地搭垂下脑袋,才支持了一会,我颓然倒下,脸鼻全埋在了船娘的腰股凹处,却再也不想动弹了,此时,似乎只有这个软绵绵的地方才能让我沉沉的脑袋舒适一些,从难受中稍稍得到一点解脱。 我的脸儿下方,那温软如绵的腰肌似乎在微微弹动,我却无力理会,就那样趴着,有一忽,我以为自己已经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脸儿埋处愈来愈热,同时清晰地感觉到船娘全身轻微的震颤,我将脸儿稍稍仰起,黑暗中,船娘的身姿曲伏如蛇,肩臂往下,腰肢低伏曲转,以撩人的角度高高甩起一个饱满的丰股,接着两腿弯收,小腿如鱼尾样消失在更暗的黑处,她的脸鼻朝下,被一团乌发遮盖,看不出她是否醒着,只是,她呼吸却有些奇怪……啊,她的腰臀,此刻正害怕似的不停发抖! 我睁大眼呆了片刻,骤然间,一股模模糊糊的欲望逼上来,喘气也是困难。 我咽了口唾沫,船娘的后股侧卧着,丰隆、饱满,鼓滑,裙衣裹收之下,中间部分格外浑圆,曲线毕露。我一只手儿还扶在她后股上,指掌轻轻搭着,指面若有若无触到她裙下的肌肤,沾满腻手的柔滑,隔着薄薄的裙衣,我能感觉到它饱满的弹性,在这稍带潮湿清寒的舱内,它正静静吐露着热气和芬芳。 余醉的困顿和无言的伤痛中,我的尘根却不可理喻地桀骜不屈,突突跳地从胯下耸挺而起,前探的顶端几乎要顶到船娘的后股。 我喷着浓重的酒气,鼻息粗重,意识却极为清醒,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伸向船娘的腰间。 我在干嘛……我暗问着自己,探出的手停在半空。 一件奇异的事情却发生了:船娘的裙带蓦地纷然自解,露出底下轻纱似的小衣,随即小衣也无声滑脱,月光恰好照到她股根的部位,晕白一团,中间深深陷下一弯缝隙,她两只大腿微微滑开,留下一道诱人的暗影和曲线,交叉处含吐着一块凸起的小包,凄迷地卷曲着几根耻毛。 我一惊之下,方醒悟是念力作怪,忙要将她的下体遮掩,但一眼望见她裸露的下体,眼睛却再也移不开了,心下“咚咚”大跳,似有大鼓擂击,体内更有一股极难训服的力量,和着热血,奔突怂恿,就要破体而出。 我屏着呼吸,手臂惊颤颤地撑在船娘身子两侧,借着微光,身子挨向前,打量船娘的眉眼,见她眼脸沉静,似尤在甜睡,于是胆气愈壮,一只手抖抖的伸往腿间,扶着暴怒的尘根,凑向船娘股根私处,尘根以一个上挑的弧度猛力前耸,破开一溪暖暖的嫩肌,进去了! “啊……” 我停在里头,一时不愿动弹,就那样让船娘紧紧密密将我圈裹。我撑在船娘上方的身子不住打颤,尘根深深钉入船娘体内,喘息似的在里头不停地脉动伸张,而船娘的花房起初火热紧密地吸住尘根,渐渐的,渗出了滴滴的滑涎,要将尘根推滑而出,却之门外。 我借机抽出尘根,将至牝口,又耸滑而入。这时我感觉到船娘口中呼出一口热气,喷在我撑在她胸前的臂掌之上。我双目失神地张大,腰臀又是一晃耸,船娘一口热气又吐在我手臂上。 我全身紧绷得如拉满的弓弦,一耸一抽,快感俱是刻骨铭心,我双唇哆嗦,喉间溢上涓涓津液,有一些顺着嘴角滴下,我却顾不上拂拭,那快感令人窒息,我紧眉咬牙,缓缓地抽动。 船娘的花房愈来愈湿,并有一股微微翕张的蠕动感,我跋涉其中,满怀的伤痛,似乎随尘根的出没,全被船娘吸吞而去!我绷紧的身躯,勉力支撑的手臂,随时都可能轰然倒下,一去不返! 渐渐的,我眼角被泪水溢湿,在寂静的黑暗中,我想哭,想喊,却孤独一人,丑陋地趴在船娘后股上狠狠使劲,我整个人似乎在幽深的柔嫩与粘湿里前行,而我下方,随着我的顶耸,船娘软软的身子一摇一移,船身也跟着轻轻摇晃。 我湿湿的泪眼横看左小琼一眼,她脸庞犹带一股稚气,睡得正酣。我不知自己此刻是何样貌,但我猜想,左小琼若是醒转,定会看到一张极其怪异的脸,泪痕遍布,面容扭曲。 离她尺许之处,我小心翼翼地跪低身子,屏气吞声地匍匐蠕动,像个伤痛无主的孩子,霸道而骇人地奸淫着被点了穴道的船娘,全身上下浴满畅快难言的罪恶的膨胀感。 “呜……呜呜……勿要格……” 忽然,在深深地一顶之后,我听到了船娘的声音!船娘开始在身下挣扎,一只手推在我撑动的前臂上,又似在紧紧地揪扯。 天啊,船娘的穴道在我的抽动中解开了! 我猛然一惊,忙凝住身子,胯下尘根犹感觉到船娘花房的湿润与蠕动。 本来穴道被制,至少需数个时辰方能自解。难道是我的抽动,使船娘血气活泛,提前冲开了穴道? 等了一歇,却见船娘除了喘息,只用手软软地推着我的前臂,一时倒没有其他异样的举动,我断然抽动起来,此时,身下的感受又自不同,船娘的身躯在我下方热活软柔地挣动,并且从她喉中传来模模糊糊的呻吟声。 好一会,我才听清她是在问:“嗯……嗯……你……谁?……你你你是谁?” 我顾不上答话,腰臀晃动,快速耸抽。船娘在我撞击下语声乱抖,我手臂不断碰触到她跳跃的胸乳,最后,我的手臂被她紧紧的搂在了胸前,陷进一团软软的肉绵中。 她这般举动,反而使我将动作放慢了。我喘着气,一边缓抽慢顶,一边悄悄留意她的神情举动。 “嗯!……呃!……勿要……啊!” 船娘细声娇吟,腰臀失控般的连连向后挺凑,而我的动作较慢,两下一错开,尘根几次滑开,顶在牝口,顶出她一声声骚痒难耐的呻吟。 她终于意识到是我动作放慢的缘故。 “快!……快!……死人……” 她一边扭动臀股,一边喘吁吁抬头寻我:“你……” 微光下,我见她脸鼻均匀,颤口微张,神情似焦急似饥渴,目泛一丝迷茫,没想到姿色平常的她,此时竟显得这般动人。 我心底一热,完全被她模样烧坏了,尘根猛地一耸,她头肩随着身子一跃,惊呼一声,一手像抓向救命的稻草般,指尖紧紧揪住了我的腹肌。 我在微微的揪痛中,狠狠使劲,一轮疾抽,使船身猛烈摇晃起来。左小琼的一只臂膀也在晃动中滚到我膝前,险些被我跪压到。 我停了停,轻而忙乱地挪开左小琼的手臂,急不可待地再次插入耸动。 “嗯……嗯……啊!……啊!……嗯唔……” 船娘闷不住喉音,竟失声叫唤起来,随即一口咬住了我撑着的左臂。 “嗯哼!嗯哼!” 我控不住身子,动作愈来愈快。 快感犹如长河大江般将我席卷,牵引着我,使我的动作像脱缰而去的野马,疾驰如飞,收束不住。 “啊……啊呀呀……” 我和船娘几乎同时叫唤出声,一番紧抽之下,我终于将自己推向了无可挽回的高峰,尘根头部一涨,骤然间破开,不停地喷射,我像一座山一般颓然倒下,伏在了船娘身上。 所有的东西都离我远去了,包括头目森森的昏涨感,包括师门惨变的隐痛…… “师尊……” 这是我在意识清醒时,心中最后一声呼喊。 不知何时,我感觉一只轻柔的小手在我脑后触摸,一会,那只手顺着我耳边下移,渐渐落到我后颈处,那只手张开,卡住我后颈骨,我忽然觉得陷入一种危险的境地,却没有挣扎。此时船娘若是乘机痛下毒手,我会毫不反抗,任其宰割,倒不是因适才奸淫了她而歉疚悔恨,而是一种说不清的心绪,我,现在懒懒的,偏是不想动弹。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居然连魔教经文中的语句都冒出来了?好奇怪,朦朦胧胧中,偏是有许多杂七杂八的怪念头。但,我就是不愿动弹。 来吧,来吧!那只手已在渐渐收紧,我就要死了,死在一个陌生女子的怀里。 师尊呀,死后我会变成什么样?能不能见到你?又或许……你能凭借神功留得生机?那么你此时在哪里? 从我记事起,师尊总是淡然含笑,对我既不十分严厉,也不娇宠,偶然向我望来的眼神中总有……亲友般的温暖。像是藏着什么,那种矜持……含蓄的感觉? 算了,不管啦!我便要死了…… 船娘的手却在反复犹豫着,指节一根根放松了,卡着的手变着轻抚,凉凉的,滑滑的,使我后颈处发痒。我听到她幽幽一声叹:“守了多年寡……身子让你介小鬼坏去格……” 她的吴越软音,一开始听着像独自感叹,最后却带点羞嗔,我听在耳中,不由心底一热,埋在她腋窝下的脑袋抬了抬,船娘趁机将被压疼的身子挪了挪,轻轻翻转,变成仰面朝上,我顿时与她四目相望,她目光与我匆匆一触,忙侧头往一边羞避,我心下一乐,一低头,叼住了她软颤颤胸乳上的一只乳头。 此时酒意渐消,我的鼻尖嗅觉重又灵敏,顿觉整个船舱内,包括船娘身上都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儿,杂揉着船娘胸间散发的乳香,刺激得我下体一时又冲动起来,尘根热得发烫,半软半硬,贴在船娘的腿肌上,感觉到她大腿肌肤说不出的脂腻冰滑。 船娘似乎也察觉到了,大腿膝弯不自觉支了起来,尘根与她腿肌在蠕动中交错,销魂地厮磨片刻,滑掉而下,那一霎那,我不禁呻叫出声,船娘鼻腔也“嗯”了一声。 我禁不住诱惑,滑了一只手往下,顺着船娘股侧摸去,触手软腻,沿着她支起的腿弯摸上,若即若离的,触感愈轻,愈是深入心底。从大腿内侧落下,指背一停,同时碰到了自己的尘根和船娘大腿内侧火热的嫩肌,不由扶住又硬了几分的尘根,往她两腿中央引去,“啊……” 尘根头部触到她柔嫩的花心,触感嫩得发腻,两人同时唤出声来。 尘根抵在那处,霎时便坚硬起来,我挪动腰臀,轻轻一顶,便溜溜地滑了进去。 “唔……” 船娘腰儿一挺,两腿闭合,夹住了我两胯。我停在那喘息,手掌从她腹间衣下摸进,贴肉而上,紧紧揪住了她一只丰乳。 船娘的喘息将我的手掌和包着的衣裳一道顶起,我掌背紧紧撑着她贴身衣裳,手中的淑乳饱涨起来,一尖乳头痒着掌心。 “唔……你个活死人……哩!” 船娘压抑地哼叫,声音似哭。 我手中一紧,船娘的淑乳陷进了我几根手指,嫩乳的肌肤往指缝间涨泄,软软的肉团像个水袋似的要被我抓破。 “呀……疼!” 伴随着船娘的颤抖的痛呼,我臀部高掀起来,尘根大起大落,美美地抽动。 腰胯旁贴着她丰腻的大腿,我犹嫌不足,手掌叉着她一只腿弯往内一推,哇! 那种紧绷的挤动感愈加强烈! 她腿根贴在腹前,脚尖处的趾头勾滑着我腰侧,让人魂儿欲消。 我稍稍一动,或是抓在她乳上的指掌一挤,都换来她喉间销魂的吟叫。我的尘根像巨龙般从她滑嫩的牝内汲取着快感,此时此刻,我不知身在何处,只觉我生来便在这湖海人间,船娘便是伴我一生一世的那个女子,一时之间,我分不清究竟谁在我心目中更重要些,师姐、三师嫂……或是身下的船娘?…… 第二天醒来,阳光已照进船舱。左小琼手脚大开,睡得正熟,一只手搭在我下腹,指尖险些就要碰着我傲然挺立的尘根,我吓了一跳,悄悄将她胖乎乎的小手拿开,身子依旧躺着。 船娘一个弓背朝着我,大约还未醒来。夜间销魂的余韵似乎还留在她体内,那一弯背臀说不出的慵懒自足,软软搭落的腰后衣褶,勾出一丝丝甜蜜忆想。与她一番交媾后,虽无与三师嫂云雨后功力提升的迹象,但我内心深处,却另有一种成人长大的感觉,每个女子施予男子的东西都是这般不同,船娘,真令我永生难忘啊。 我悄悄看了睡着的左小琼一眼,比之她稚嫩无知的甜睡,多添了一夜秘密的我,此时心中似虚似沉,这种感觉竟极像每次功力大进时的情景,不由心想,此番体验,是否也算道家修为的一种呢? 舱外阳光刺目,晒得人身上有些微热,躺着已有些不自在,我转念又想:“我本欲往龙虎山去,却不料凤尾鹰在此处落停,云真子的巢穴既在临安,师兄师姐若有谁被擒,也必押往此地,逃至龙虎山的人,搬来救兵,也要寻来临安的,不若我先去他探清云真子的贼窝,才好伺机搭救。” 当下挺身一跃而起,忽觉胸口硬硌硌的一件东西,想起一事,不由“啊”的一下叫出声来。 左小琼被惊醒过来,睡眼迷离,嘟嚷道:“什么事?” 船娘将眼睁开一隙,忽又急忙闭上。 我道:“坏了,坏了!” 慌忙从怀中掏出大师兄交给我的皮卷和三师嫂放到我怀中的册子。皮卷还好,不怕浸水,那册子若被水浸湿,可不得了。 大师兄大敌之前交代保管的师门秘籍,定然十分重要。昨夜一时大意,竟忘了这事! 我在船头将册子展开细看,却也奇怪,纸质纤薄,看上去像吸水较强的那种,但一点也没着水的痕迹,这薄薄的册子,竟是水火不侵?左小琼凑过来,道:“咦,棋谱!” 册中确实画有一些黑白棋谱。但我一听“棋”字,想起《元棋经》来,心中一跳,大师兄会不会因为三师嫂是密宗门弟子而特意将这重要经书交给她保管呢? 我对围棋我一窍不通,仅见过陆师伯与二师兄下过一回,知道围棋长得什么样而已。于是道:“琼弟,你会下围棋么?” 左小琼小脸儿傲然道:“我师父自称‘棋酒’剑客,我的剑术虽不到师父的一成,酒量应有师父的三成。至于棋艺嘛,我师父说我有天赋,已有他八成实力啦!有几次……” 我急道:“你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棋谱? 第九章湖上斟酒 左小琼翻了翻册子:“是啊,这是棋谱没错。你看上面左边是对局的棋谱,右边是解说。” 一边用手指指划划。 我道:“有什么古怪没有?比方说……跟寻常棋谱不同之处?” 左小琼撇撇嘴儿:“这明明就是棋谱嘛,又有什么古怪了?” 忽又道:“对了,果然与寻常棋谱不一样!” 我喜道:“哦?” 左小琼咯咯笑道:“这棋谱又旧又破!寻常棋谱可不这样!” 说完手沾着册子一角,在手上抖了抖,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好象要找个地方仍了似的。 我急叫:“喂?” 忙一把抢过,翻了翻,实在看不懂,却发现当首一页,字迹淡得几乎要失去,且纸沿晕黄,似有火烤过的迹象,不由想起昨晚亭中那无声而燃的一幕,难道这不是一卷经书,倒是一册符箓?当下想不出甚么眉目,收入了怀中。 前方摇来一只小船,船头的小铁锅上正烹煎一尾鱼儿,香气扑鼻。左小琼摸摸肚子:“大哥,你饿不饿?” 我没好气道:“不饿!” 左小琼“咯”的一笑,搂着我一只手臂直晃:“大哥,不要生气嘛!” 她胸前一团鸡蛋大小硬硬的小乳,擦在我臂上,一点也不知避忌,实在让人吃不消。 我手臂一甩,道:“好了,好了,我陪你去找点吃的便是!” 心想上岸顺便打听打听全真教的情况也好。想起船娘犹在舱中睡……嘿,装睡!不知要不要跟她打声招呼? 正在此时,听见对面船中有人道:“两位小道爷,若不嫌弃,上船共饮一杯如何?” 船舱里探出一个头来,瘦面稀须,白发髻结,身上灰袍甚旧,浆洗得有些发白,一双眼睛却炯然有神,透着老练世故,看模样不似寻常船夫。 世上会有这般好事?我正迟疑间,那灰袍老者笑道:“这尾鲜鲤鱼煎得正是火候,难得遇见两位小道爷,若是不忌荤腥,便请共享之,如何?” 左小琼眉开眼笑,连道:“不忌口,不忌口。多谢!” 冲我眨眨眼,先到了对方船上。我跟了过去。 那灰袍老者挪了挪地方,让我们坐下。船舱中另有一小姑娘,轻衣素服,身段窈窕,看模样不过十五六岁。那灰袍老者唤道:“小英,把碗碟摆上,给客人倒酒。” 那叫小英的姑娘轻声答应:“是,爷爷。” 随即在几上添了碗筷,抱来酒坛,半蹲着身子斟酒。外头光亮照在她半边脸上,肤色甚白,清秀柔媚。 灰袍老者见我打量那小姑娘,道:“这是小孙女儿,粗陋无文,见笑了!” 我心想这小姑娘身上衣着质地可比灰袍老者好了许多。 灰袍老者一只手端起酒碗,道:“请问两位仙观何处?” 我这才看清他另一边袖子空空荡荡,软软拖垂,这老者竟是个独臂! 我答道:“青阳山。” 左小琼一身道童装扮,而我身着素色宽袍,也异于常人,难怪他以为我们是道士。 那灰袍老者道:“哦,原来是青阳道爷,久仰,久仰!来!干一碗!” 我见他神情间似乎轻松了许多。 几人干过一碗,小英已把煎好的鱼端到几上,鱼身微微焦黄,佐以鲜红碎椒、青绿蒜料,香味可见,看上去极是可口诱人。左小琼从怀中掏出筷子,尝了一口,道:“味道好极!” 那灰袍老者面带微笑,端起酒碗,道:“两位道爷泛舟游湖,雅兴不浅,小老儿多有打扰了,这碗酒先赔个不是。” 我忙道:“哪里,哪里!” 左小琼笑道:“老大爷,您这可太客气啦!” 灰袍老者沉吟半响,迟疑道:“只是……小老儿心残身废,一家子全靠小船运送货物为生,不知两位游湖过后,可否将小船赐还?” 我和左小琼一听,登时一呆。原来人家是寻人、找船的。左小琼夹了鱼肉吃着,脸上微红,厚着脸皮道:“好说,好说!” 灰袍老者连声道:“得罪!得罪!” 仰脖一碗而尽。 左小琼嘻嘻笑道:“老大爷,是我们强拉了你的小船,该我们致歉才是,你为何搞得如此客气?” 灰袍老者笑道:“两位在湖中闲游,并未远离。自然不是当真要将小老儿的船劫了去啦,想来……两位也不会为难小女。” 船娘是他女儿么?我听了后半句,不由暗下惭愧,脸颊也有一处针刺般发热,却见船娘此时已探头舱外,唤了声:“爹爹!” 一支银钗在她发髻闪闪发光,她瞄了我一眼,忽然面色一红,将头又缩回了舱中。 老者点点头,那叫小英的姑娘叫了声:“姑姑!” 爬过了那艘船去。 灰袍老者又道:“当今天子崇道,临安城各大道观的道爷,我等小民都得罪不起,莫说借船游玩,便是将小船强取了去,也是常有的事。两位肯赐还小船,在下实在感激不尽。” 当下又连连敬酒,我和左小琼忙谦声相让。 说话间,忽听得一阵水声摇响,外头远处一个声音大叫:“可找到偷船的小贼啦!” 语音一落,船舱里的气氛顿时十分尴尬。 只见舱外七八只小船相继靠拢过来。当首一只船头站着两人,前面一个十七八岁的壮实少年,粗眉大眼,正向我和左小琼打量。 我和左小琼对视一眼,不知他们欲作何纠缠,倒也并不惊慌。灰袍老者陪笑道:“来的都是我的子侄辈,失礼之处,莫怪!” 朝舱外喝道:“两位小道爷只是借船一游,无须大惊小怪!年儿,快向两位小道爷陪个不是!” 那叫作年儿的壮实少年嘀咕道:“不告而取便是偷,我还说错了不成?…… 我姑姑呢?“见灰袍老者瞪视着他,拱了拱手,也不搭话。 灰袍老者望见少年身后一人,喜道:“留石公也来了么?些许小事,又劳烦留石公,当真过意不去!请上船稍坐。” 少年身后那个中年汉子,深目阔唇,粗衣长剑,稳稳站在船头,淡淡扫了我和左小琼一眼,道:“九叔,如今的道士可真风光啊!” 灰袍老者尚未答话,左小琼“咯咯”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对着我悄悄耳语:“我们是道士吗?哈哈!” 那叫做“留石公”的中年汉子脸色一沉,喝道:“我敬两位小道士一碗!” 一剑探出,“哆”的一声,剑身搭在灰袍老者身前的碗沿,那酒碗旋飞而起,绕过我的脸侧,往留石公飞去。使的似乎是借物传功的腾挪气劲。 左小琼棍剑追出,托住碗底,酒碗在剑尖滴溜溜的不住旋转,笑道:“还未斟满,急什么?” 手中一缩,将酒碗托回。 我将一手按在酒坛侧面,笑道:“我来斟酒!” 坛中射出一股酒水,高高划起一道弧线,落向碗中,酒碗急旋,却一滴未溅,稳稳斟满。 灰袍老者与船上其它人看得目瞪口呆,船娘和小英也探身舱外,小英更是移步近前,惊奇地睁圆了大眼,嘴儿半张,一张清清白白的小脸儿生动好看。 左小琼剑上酒碗忽的停住,碗中酒水凝结成冰,冒着寒气,剑往前送,道:“可惜酒却凉了。” 留石公道:“不妨!” 伸手去端酒碗,那碗如焊在剑上一般,一时搬动不得。 留石公脸色一青,捧着酒碗的双手忽地冒出一团火来,欲将碗中酒水煮化。 他掌中生火,却浑若无事。不一刻,碗中酒块边缘滴水欲融,左小琼运劲一震,碗中冰块“喀嚓”一声碎了,从碗中激射而出,扑向留石公脸庞。留石公大嘴一张,散开的碎块倏地聚收口中,“咯吱”“咯吱”嚼动起来。 留石公一边口中嚼动,一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热天嚼冰,正可一消胸中火气,痛快!痛快!” 左小琼笑道:“贵教一团热火,为天下世人而着,消去了岂不可惜?” 一语既出,留石公脸色大变,四下里人群耸动,随即鸦雀无声。灰袍老者颤声道:“留石公……你……你当真是拜火教中人?” 拜火教又名摩尼教,福建路称其为明教。唐时由波斯传入中土,北朝(北宋)年间曾起兵造反,朝廷称其为魔教,数百年间从未中断过通缉追捕。我听师尊说过,拜火教自称扶危济困,“一团光明火,为天下世人而着”但因不容于世,行事甚为诡秘。传言纷杂,久而久之,寻常人闻之色变,难怪那灰袍老者如此害怕。 留石公傲然道:“正是!” 向左小琼注目良久,厉声道:“你是何人?怎识得我的来历?” 左小琼道:“贵教张三枪你认得么?去年他曾上灵河向我师尊求教。” 环目四顾,笑道:“我以为你们是一路的,这下子可鲁莽啦。” 留石公缓容道:“张右使正是家师。原来你是御剑门下,怪不得,怪不得!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力!“随即又打眼向我望来。 我朗声道:“在下神龙门弟子!” 心想如今师门离散,我若不亮出神龙门的名号,在江湖人眼里我们神龙门岂不渐渐消失了? 留石公道:“我见铁索断痕剑力非同寻常,特此跟了过来,原来是御剑门和神龙门弟子在此,在下可来得多余了!” 灰袍老者忙跪下道:“多谢留石公热心相助!” 又向四周道:“大家听着,平日里留石公多次救护咱们,今日之事,绝不可外传!” 四周船上人齐声应道:“是!” 留石公淡然凝视灰袍老者,道:“九叔,你为何下跪?怕我日后会加害你们么?我平日帮助你们,只是出于我教扶危助困之宗旨,可没别的意图!” 灰袍老者连连点头道:“是,是!” 留石公不再多说,叹了声:“告辞!” 飞身上岸,忽回过头对我说:“在下获知全真教欲对你们神龙门不利,可得小心了!” 我张口欲言,留石公的身影倏忽间已去得远了。 灰袍老者朗声道:“大伙这便散了吧!” 众人听命,各自散去。船娘将双橹摇得几下,手儿放慢,忽停在那儿,我心下一阵狂跳。 船娘侧身望来,道:“爹爹!我走啦!” 眼波陡然凝注于我脸上,深深一望,又道:“两位……道爷,小女子多承……多承关照,这便告辞了!” 我一呆,我甚至连她的名儿都不知道,往后向哪寻她?见船娘眼儿低垂,仿佛在寻思还有何话说,一会却缓缓转过头去,摇动双橹,耳边的一束发丝,似乎诉说着未尽之意,向后一飘一飘。 湖中只剩我、左小琼和灰袍老者,几人重又坐下。我见灰袍老者欲言又止的神情,忽然想到,船娘虽去,却可探知老者的居处,便也能找到船娘了,心下登时一松,笑道:“老大爷,怎么了?有事请直说。” 灰袍老者低声道:“我见两位法力高强,本不该多嘴,只是……只是如今那全真教在临安城势力极盛,两位千万避着他们些才是。” 我正欲探听全真教情况,忙道:“哦?全真教本属北方教派,为何却在临安城有如此势力?” 灰袍老者叹道:“朝廷历来崇道,临安城原有五大道观:供奉真武帝君的佑圣观,供奉五福太乙神的西太乙宫、供奉五祖的栖霞观、供奉元始天尊的宗阳宫和传习五雷法的洞霄宫。 不知为何,原属金丹南宗的栖霞观近来入住许多北方来的全真道士。这全真道士颇得皇上信用,出入则车马横行,与百官争道,寻常百姓更是不敢招惹他们。 又有传言道全真教在北方蒙古领地内势达宫廷,不受官府约束,许多闲官巨富担心有朝一日蒙古南侵,遂纷纷尊奉全真教,一时间栖霞观香火鼎盛,全真教在临安城更是大名鼎鼎、无人不知了。“顿了顿,低声道:“栖霞观里头只怕已有数百名全真道士了。” 我暗暗吃惊,虽知全真教在临安城有巢穴,却没想到他们有如此强大的势力。 数百名道士中不知像云真子、陆志静那般精通法术的会有多少?万一师姐、师嫂她们被擒,要想救出来可难上添难了,于是问道:“老大爷,你如何知道得这般仔细?” 灰袍老者道:“全真教需用之物,多由小老儿一家子运送至观内。” 我心中一动,问道:“老大爷定非无名之辈,请问如何称呼?” 灰袍老者呵呵笑道:“叫我‘西湖阿九’便可,或在西湖上称一声”独臂九叔“,众人便知找的是小老儿。” 我笑道:“原来是九叔,失敬!失敬!” 心里已打定主意先到栖霞观走一躺。 当下不也不多说什么。 问过九叔的居处后,我和左小琼辞别上岸。向路人打听了方向,往栖霞观行去。此时方知西湖尚处在临安城墙之外,湖边为富室巨商聚集之地,也杂有些散官。庭院大多青墙高围,绿瓦铺顶,飞檐高高向外伸出,与临近树木和环湖的起伏山峦形成完美的和谐。 栖霞观位于西湖的东南角,清波门附近。过了富室聚集之地,往南数里有一处热闹非凡的鱼市,湖边舟楫横布,人声糟杂,再往前行便是相连的许多酒楼,多以海鲜、湖鱼招徕客人。 突然道上一阵骚乱,人群惊叫哄笑。 左小琼也咯咯笑道:“啊!这些女人的衣裙被风全吹到头顶上去了,呀,下面都光光的……好不羞人!” 哪里有风?我只顾低头急行,收拢意念:“停心静气……舍妄以从真……” 但一个个女子的光溜肥满的腹下景象,还是千奇百怪地撞进我眼眶。 我骇然闭目,脑中闪现师尊的酒糟鼻子,不断地眼前摇呀摇,摇呀摇的,人群终于骚动渐止,走了不知多久,左小琼忽低声道:“大哥,你看!” 前方路口转出数骑人马,迎面驰来,马上骑者赫然是全真道士装束,也不知是否有昨晚那些道士在内。我与左小琼忙悄悄闪入道旁一家酒楼,左小琼似对这家酒楼颇熟,拉着我的袖子,径自往楼上跑去,来到一处隔开的单间,从窗口下望,那数名道士在人群中呼喝远去,想来并无道士认出我们。 斜对面一个山坡上,树木掩映,楼观数进,屋宇重叠,门前空阔处车马繁多,甚是热闹,看来便是那栖霞观了。 此处与栖霞观相距不过数百米,正是我目力所能及,我心想与其混入观中,不如便在此处用天眼术窥探一回,酒楼人多且杂,一旦被发觉,逃起来也容易些。 正观望间,酒楼一名小二跟了进来,问:“二位道爷要点什么?” 左小琼道:“宋五嫂鱼羹!有么?” 小二陪笑道:“宋五嫂鱼羹是隔壁的名小吃,小店却没有,要不要来点别的?” 左小琼哼了一声,似要强辞夺理。我板着脸道:“也罢,你先下去吧,我们人齐了再叫你。” 小二听了,忙点头称是,掩门出去。 我让左小琼在旁守护,静立窗口,运起天眼术,目光往观内探去。吸取上次偷看三师嫂的教训,我不敢将目光敞开直露,尽量收缩目光中的元气,小心翼翼在观中低回绕转,同时回避着道士们的眼神。 正殿中供奉的是东华帝君王玄甫、正阳帝君钟离权、纯阳帝君吕洞宾、海蟾帝君刘海蟾,以上四祖是全真教与金丹南宗共尊的祖师,新修的全真教王重阳祖师像赫然在内,而金丹南宗的紫阳真人祖师像却不在正殿之列。看来栖霞观的南宗道士不仅投靠了全真教,而且祖师爷也不要了,所谓并派,其实是降格以求的苟合。 正殿东西各有一个敞开的廊间,壁上绘有道教神仙壁画,许多信徒香客或坐或站,在那观赏。正殿之后便是“寿元殿”“”寿元殿“东西则是”通真斋“和”养素斋“,再后一进便是”通天殿“殿,香物缭绕,道士众多,看他们身形举止,均无功力根基,乃是普通的诵经道士。西首是供奉”七真“偏殿,东首是斋房,斋房有条侧道通向后边一个园子,有数名道士在廊前闲坐,看样子是道士歇息的宿处。 “通天殿”殿后,有条斜道,伸入一林木密集之所,穿过夹道,又是一个园子,园中池塘荷叶覆盖,园子四面俱是精修房舍,舍前一道回廊将整个园子住。 廊中一圆桌上,两名老道正在品茶,背朝这边的那老道弓腰含劲,耸肩蓄势,看样子是个修道练功之人,正端茶欲饮。 蓦地,那老道肩头一动,我忽觉不妥,只见他回头一望,鹰目灼灼,直似面对面盯视着我。我忙要躲开,却感觉的脑袋被人箍住,动弹不得,要闭上眼睛亦有所不能。大骇之下,不禁冷汗直流。 忽听极遥远的地方有人叫:“大哥!大哥!” 肩头被人扯动,左小琼在面前:“你流血啦!” 感觉嘴鼻眼耳同时有小虫在爬,缓缓渗出血来。我回过神来,急叫:“快逃!” 匆忙间瞥了栖霞观一眼,观中一处屋顶,一道人影弹身而上,往这边掠来,好快的身法! 第一十章少林逆徒 我和左小琼从酒楼窗子跃下,在人群中展开身法,游鱼一般,飞快穿行,人群根本来不及惊叫,便已远去。奔行中我感觉有一股精神之力将我紧紧锁定,摆脱不得。天!这绝不是道门法术!却不知是何方妖法?像这样我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我找着。 过了鱼市,我匆匆回头一望,却见那老道在道旁的屋顶上宽袍飞展,急掠而至,不知何时,他的左右和身后,各多了一人,身法竟不逊于他。 我心中颓然,刚才伤后急奔,眼鼻流血,眼前红雾一片,即使继续逃跑,也支持不了多久。我猛地停下身来,想拦住他们一阵,让左小琼逃离。 左小琼惊叫:“大哥?” 我道:“不要管我,快跑!” 转身迎面向敌。左小琼身影一闪,后发先至,抢在我身前,棍剑在手,道:“大哥!我们结义兄弟,我不会独自逃生的!” 我心中感动难过,一时说不出话。 却见那全真老道蓦地停下身来,另外三人也随之停住,看阵形竟似将他围在中央。正诧异间,听得右首一人口宣佛号:“阿弥托佛!” 这才看清,左右两人像是穿着僧衣,身后一人深目鹰鼻,竟是西域喇嘛打扮。只是在我眼中,他们脸庞衣着俱为红色,刚才一时没看出来。 左小琼撕下一块衣布,替我擦去蒙住双眼的血水,我感觉身子疲乏无力,软靠在左小琼身上。左小琼急叫:“大哥!你怎么啦?” 我喘息道:“我……我……” 随着张口说话,喉间一甜,涌出一股血来。左小琼惊呼中扶我坐到地上,运功帮我疗伤。 左首僧人蓬须乱卷,相貌甚是凶恶粗鲁,喝道:“慧现,我们等你多日,你终于还是出观来了!” 那全真老道笑道:“好计谋!我还道哪来的小贼,班门弄斧,竟敢来窥探本观,没想竟是受你们指使的。嘿嘿,你们平日以光明正大自居,口口声声慈悲为怀,却忍心让个小孩身受内伤,使出这等伎俩,骗我出观,可叹!可笑!” 他虽是满口讥嘲,但神情中却怎么掩不住一丝悔意,显是后悔自己贸然出观,陷入了险地。 右首僧人慈眉善目,也不争辩,道:“阿弥托佛!慧真师弟,你先去看看小施主的伤势如何。” 一道柔和的慈光向我射来,让人心头一暖。 慧真看了全真老道一眼,迟疑片刻,合掌道:“是,慧空师兄!” 虽是听命,声音却有些勉强,似乎心有不甘,兀自连连回头向全真老道望去,从屋顶落下,向我走来。 慧空这才转向全真老道,缓缓道:“慧现!你本出身少林,奉命往西域研习佛法,却叛师逆上,杀害同门,窃取经书,焚烧藏经阁,犯下滔天罪孽,我奉方丈法旨,拿你归寺领受责罚,你还有何话好说?” 那全真老道长笑道:“贫道全真富阳子,并非什么少林慧现,入道之际,以前所有种种,于我皆为过往云烟,已全部抛开。你所说的,或许有,或许无,但于贫道有何相干?” 那西域喇嘛本来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听了富阳子一番话,忍不住一声低吼,身子簌簌抖动,红衣飘展而开,就要发难。 富阳子却趁西域喇嘛禅心失守的片刻,一掌印出,“蓬”的一声,两人气劲相接,西域喇嘛身子微晃。富阳子纵声长啸,又连出数掌,西域喇嘛一步步退后。 慧空眉间微皱,道:“慧现!你罪孽深重,且跟我回少林,戒律堂自会予你分辩是非的机会!” 说话间僧袍鼓荡,白须飞扬,霎时间高大威猛了许多,便如瞬间化身为降妖伏魔的大力金刚一般,随手一掌空击,富阳子小心地跃闪而开,似对他甚是忌惮。 此时栖霞观方向一道啸声传来,清如竹笛,像是应和富阳子适才发出的长啸声。一会之后,数十道啸声应和,此起彼伏,声气直冲云霄,煞是惊人。慧真刚走到我身旁,闻声色变,无暇助我疗伤,叫道:“慧空师兄,对这恶徒慈悲不得!” 慧空轻叹一声,念了声法号,连发数掌,封住了富阳子退路,蓦地身形倏缩,闪电般撞向富阳子怀中,富阳子被迫出掌拒敌,“噗”的一声,气劲挤压下,空气中爆开一声闷响,富阳子被震得后退一步,长须扬起,脸如金赤,额际根筋突露,看上去极是骇人,显是使尽全力才接下了慧空一击。 慧空道声:“罪过!罪过!” 弓背含腰,僧袍飘飞,掌出如电,每击一掌,富阳子便向后退一步,数掌过后,富阳子依然像刚才一样,形状骇人,却不曾倒下,显是有极强的精神力,虽处于绝对弱势,犹能死死撑住局面。 眼见栖霞观方向远远的有数十道身影,布成扇形,急掠而来,居中一人身法极快,直如弹丸急射,正是昨天那矮道士陆志静。慧空见了,弹身而起,身形在半空中炸开,骤然如布匹一般翻卷拉直,凌空向富阳子扑下,口中蓦地一声大吼,声如霹雳,突喷而出,我虽远远隔着,也感觉眼前突然一黑,这一声狮子吼当真令天地变色! 只见富阳子身躯一颤,慧空双掌急下,富阳子衣袍须发皆向后扯动,如疾风过林,“噗”的一声,双掌印实,富阳子软软的矮下身去。慧空提起富阳子身子,喝道:“走!” 慧真不由分说,将我背上,跟着慧空飞去。左小琼、西域喇嘛随后跟来。栖霞观追来的道士已近在半里,当先那名矮道士传声道:“贫道陆志静,请慧空长老留步说话!” 慧空足不停留,道:“阿弥陀佛,贫僧有事在身,恕不奉陪。” 几人在屋顶展开身法,顿时耳边风声呼呼,身周景物倒卷,乱人眼目,足见所行之速,难得的是左小琼竟没落后多少。只是后面全真道士却始终有一人,紧紧追来,应是那陆志静无疑。 时间稍长,几人渐渐拉开距离,慧空功力深厚,虽提着富阳子高大的身躯,与西域喇嘛跑在最前,慧真因背负着我,稍稍落后,左小琼轻功虽佳,毕竟年幼,功力差得太多,落在了最后。 如此掠行了一阵,我忽然发觉紧追在身后的矮道士陆志静腰身竟不稍晃,甚至连膝盖也僵硬直立,短短的身子如一截僵木,双脚悬空,却破空直捣,离左小琼越来越近。 慧空在掠行中忽喝问:“前方为何烟雾大盛?” 左小琼吃力地道:“那是……临安最大的豆坊……” “是水汽!” 慧空不待左小琼说完,在极速中竟然倏地前窜,守于雾中,让过几人,口中念念有词,用指虚空一划,就中一点,从那处为圆心,后方景物顿时如化入水面,波光摇荡,陆志静等一行全真道士的身影也扭曲变形,往右首一处弯弯追去,十数人的身影串成一道链子,如飞鸟改了行迹。 佛门幻术!我第一次见识这般奥妙的术法,心中惊佩不已“慧空长老,为何戏耍贫道?” 一道声音不愠不怒,突然不知从哪传来,声音近人耳侧,似有暖风袭体。 慧空默叹了一声,慧真怒道:“声波探敌?” 西域喇嘛也回首张望。 慧空点了点头,将富阳子抛给西域喇嘛,道声:“速去!” 回身拦截陆志静等全真道士,但见僧袍乱卷,转瞬没入水面似的后方景象中。 慧真和西域喇嘛似早有默契,也不答话,径自带着我和左小琼往前奔去。 到了湖边一处屋顶,慧真忽停下身来,道:“前方有全真道士!” 几人在屋顶伏低身子。左小琼脸颊晕红,喘息未已,挨到我身旁。慧真伸过一只手助她屏气收声。 过了一会,只见前边道上远远走来一众人马,离得近了,我不由惊“噫”了一声,慧真空手一扬,看样子,似将声息如飞虫般捉回,随后示意我不要出声。 道上走来的正是袭击我们神龙门的云真子等全真道士,也不知他们使的是何种身法,竟这等神速,一日之间便到了临安城。云真子身后跟着的是刚才在栖霞观路口遇见的数名道士,显是来迎接云真子一行回观的。 女道士赵燕非依然神情冰冷,身边一名道士与她搭着话,正是在青阳山称她为师妹的那名白脸道士。两人身形交错间,露出靠湖而行的一骑,天啊!是师姐! 我心立即怦怦直跳。师姐终于还是被擒了!她坐在马上身形僵直,面容憔悴,看情形是被制住了身子。 我心中发急发苦,恨不能立刻跃下身去,将师姐救出。激动之下,双手不禁微微颤抖,慧真将掌贴在我背上,一股柔和平静的真气注入,瞬间我感觉心跳变缓,全真道士一举一动俱都慢了下来,一骑骑缓缓从眼前穿过。而师姐,发髻掉下一缕,在腮边前后飘垂,一切情形宛如身处梦中,终于慢慢消失不见了。 左小琼“吁”了口气,笑道:“幸好没被他们发觉。” 慧真道:“他们已经发觉了。只不过身周全是我布开的少林护体真气,他们尚不知富阳子一事,见我也没有攻击的意图,故此未予理睬。” 双目灼灼,向我看来,问道:“那被制住的女子是你何人?” 我哽声道:“是我师姐。” 左小琼闻言大惊,道:“啊!那我们快去救她出来!” 我霎时全身一热,只想拼去一命也要将师姐救出,却听慧真沉吟道:“眼下敌强我弱,等会齐了慧空师兄,咱们再想办法。” 我心下一酸,知道他说的是实情,黯然道:“是,慧真大师。” 慧真道:“我们走吧!莫等全真道士会齐了掉头追来。” 左小琼问:“我们去哪?” 慧真道:“宗阳宫!” 宗阳宫在临安城内,我们一路向北,从武林门入城,折往东行,穿过许多街巷、到得一处,门庭广阔,屋宇雄伟富丽,与其说是道观,倒更像王府,比栖霞观气派许多。 慧真领头向观内走去,看门的一名道士稽首道:“慧真大师。” 也不用招呼,转身便将我们领往观内,沿路随见黄袍道士,守卫谨严。穿过正殿,向右拐过一道曲栏,来到一个园子,园中假山、池水,花木茂盛,鸟声啾啾,俨然一个大好园林。 穿过一道圆月拱形墙门,又是一处园子,比外间的小了许多,却林木苍郁,屋舍井然。园中一株老树,粗枝斜逸,浓荫遮蔽下,有一亭子,亭中一大群人围着一处,亭外也站着许多道士,皆静默不语,不知在做些什么。 走近了,亭中左边站着的一名十七、八岁少年道士向我们一行看来,眼神清湛逼人,只一眼,却没说话。中间一个胖道士随他目光回望,身形移开一隙,露出了亭中石桌上的一盘棋局,左小琼早挤凑了上去。 过了一会,左边对局的中年道士忽朗声笑道:“和了!呵呵,和了!” 人群顿时松动起来,那中年道士侧过脑袋,短须长脸,对慧真道:“来了?” 盯向兀自昏迷不醒的慧现一眼,神情间甚是复杂,半响方轻轻点头道:“自作孽,不可活。” 他便是执掌宗阳宫的洞庭子么?适才路上听慧真说过,洞庭子乃茅山宗副掌教,茅山宗第一高手,龙虎山张天师归隐后,便是他与阁皂宗道士杨至质两人共掌天下教门公事,此际临安城恐怕只有他率领的茅山宗能与全真教势力抗衡。看他模样也无甚出奇之处,额际泛光,只显得精力充沛而已。 与洞庭子对局之人,此时站起身来,鳞袍玉带,面容儒雅清瘦,微吐一口气,笑道:“和!” 微微点着头,看着棋局,神情间似犹沉浸在棋局之中。 慧真一惊,踏前一步,合掌道:“贫僧少林慧真,见过荣王。” 什么?这人竟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荣王爷? 荣王淡笑道:“高僧免礼。” 左小琼忽叫道:“喂!你本来可以赢棋的嘛!” 荣王身后一名便衣侍卫喝道:“大胆!竟敢对王爷无礼!” 荣王抬手挥退侍卫,笑咪咪道:“哦?小姑娘,你且说一说。” 左小琼清音朗朗,指手划脚:“你看,黑方局面本来稍稍领先,却在官子之际,一味容忍退让,怯于争战,错失了良机。白方行棋一直强横,其实未必没有破绽。这左上角白方侵入时,黑方若置之不理,先于右下角侵袭白方领地,白方应,则先手多占两子。如不应,大不了弃去左上角,换得右下角白地,目数上并不吃亏,如此,黑方可胜两目。” 荣王沉默不答,脸上看不出喜怒,道:“哦,那你说说,若是两军交战,拿我中原繁华之地,换蛮荑不毛之丘,可否?弃城而去,亡我百姓,实乃大不仁之举。纵能取胜,又于心何忍?” 四周众人一时皆静默不语。左小琼呆了,不知方才两人是以棋战譬喻宋蒙之争呢,还是这位荣王惯于将棋道与他们家的赵宋江山联系到一块。 洞庭子咳嗽一声,从桌旁提起一柄长剑,笑道:“不管怎么说,我这青锋宝剑可算保住了。” 忽的笑容一顿,喝道:“疾风子!” 他身旁那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道士高声应道:“在!” 洞庭子目光凝视剑锋,缓缓道:“从今日起,这把宝剑为你所有!” 此言一出,人群耸动。那叫“疾风子”的少年道士大惊,道:“师叔,这……” 那名胖道士道:“师兄!万万不可,此剑乃我茅山宗历代指定掌教继承人信物,岂能如此草率?” 有数名道士随声附和。 洞庭子逼视着他,道:“我若输了呢?此剑已归阁皂宗杨道兄所有!既然天意不能使我两宗令归于一,值此教门纷争、多事扰乱之际,我茅山宗派内岂容更生枝节?掌教师兄既全权托付与我,我便可相机行事。此事已决!荣王爷、少林慧真长老、阁皂宗杨道兄皆为见证,此后若更有谁争议少掌教一事,家法处置!” 那胖道士迟疑间,荣王笑道:“洞庭子快刀乱麻,直让小王击节赞叹!” 那胖道士身子一颤,缓缓弯下腰身,道:“是!洞真谨听师兄之命。” 那疾风子接过长剑,正欲说话。众人却都往我和慧真身后望来,我回头一看,不知何时,慧空无声无息的从拱门处走了进来,僧袍染血,步履艰涩。 慧真大惊,迎上道:“师兄!连你也不能全身而退么?” 看他刚才一点也不但心慧空,原来是对自己师兄的功法抱有极大信心。 慧空唇角挂笑,道:“不碍事,不碍事。” 与洞庭子、荣王、杨至质等一一见过。又问我伤势如何。我答道没有什么不妥,仅有些胸闷而已,慧空点了点头。 众人随后转到院中一个厅堂,荣王见西域僧提着耷拉着脑袋的富阳子走进大堂,这才注意到了,惊问:“这不是全真富阳子么?” 慧真恨声道:“他是少林逆徒慧现!” 走向前去,大掌按在富阳子脑门一阵揉搓,揭下一层头发来,露出青光短发,头顶香疤依稀可见,随即又在他面上一抹,抓起一手胶皮胡须,露出一个光润的脸庞,眼睛虽闭着,却看得出是个丰容俊朗的和尚,年纪不过三十五六岁。与适才那颧骨突耸、瘦颊黄肌的老道士全然两人。 人群中有人“咦”的惊呼出声,慧真揭开富阳子真面目后,却没说话,默默退至慧空身后,低眉垂首,静立不语。我在他身侧,见他脸颊紧绷,唇角牵动乱须不住轻颤,显是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激动情绪。 慧空叹道:“阿弥托佛!罪孽!罪孽!这逆徒所犯之事虽为少林家丑,但此事相关佛道两家大事,今日便在此处讯问为宜。” 除洞庭子外,人人都露出惊疑的神情,为何少林弟子犯戒,却又与佛道两家相关?众人都看着慧空,听他如何发落富阳子,大厅里一时静悄悄的,地上落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慧空却没立即将富阳子弄醒讯问,倒说起了故事,缓缓道:“十五年前慧现与慧真两人来到少林寺,要求落发为僧,阪依我佛,当时他俩在俗世便为师兄弟,故此肯求我师父福海大师一起剃度他们,在佛门释家依然可作师兄弟。” 众人“啊”的一声,都向慧真看去,适才慧真待慧现的态度,倒似仇人一般,没想他与慧现未出家前便是师兄弟,恐怕两人交情非同寻常。慧真面容静默,却看不出他是喜是怒,是悲是愧? 慧空续道:“当时少林方丈乃密教名僧木庵性英大师,见慧现聪慧过人,便收了他为徒,慧真则成了我师父福海大师的弟子。十年前,慧现被送往西域研习密教佛法,其实却身负另一佛门重任,便是往西域监守佛道两门百年前封存于布达拉宫的一本经书。” 荣王身后一名圆脸道士动容道:“可是那《古镜经》” 说话的正是适才洞庭子提及的阁皂宗道士杨至质。 慧空点头道:“正是。” 杨至质闻言一呆,向地上的慧现瞟了一眼。 慧空道:“这《古镜经》与其他经书不同,经书所载功法,修行之后唯一的用途便是用来感应和寻找远古时期遗下的一面古镜。” 顿了顿,道:“这面古镜又跟百年前兴风作浪的”恶魔岛“有关。” 此言一出,大厅上人群耸动,议论纷纷。提起“恶魔岛”只怕在场的修道人士没有一个不知晓。 一百三十多年前,中原之地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种族,这个种族以男性居多,专事奸淫掠夺天下妇女,以供淫乐。他们每个人都修行魔功,非普通的“采花帮”可比,别说世俗的武林人士不是他们对手,连佛道两门修行高深的有道人士也常败在他们手下。一时间中原之地人人自危,皆称其为“恶魔”后来人们渐渐知道,这个种族的人全部来自海外的一座无名孤岛,或许因气候等关系,岛民的性欲极其强盛,又因远在未曾开化的混沌之地,岛上风俗奇异,父女、母子、兄妹皆行交媾,所行之事令人发指。这座孤岛却不知何故忽然沉没,岛民于是辗转漂泊到了中原之地。岛民被中原人称为“恶魔”之后,这个早已沉没的无名孤岛反而开始有了名字,被人称为“恶魔岛”恶魔岛自古环境恶劣,白日烈暴,夜间奇寒,环岛海面变幻无常,岛中土石坚硬,求生极为不易,岛民生下的子女往往十留一二,鲜能存活。但长大成人的岛民体资却格外健壮,不仅能在风暴下的海底取食,爬高窜低敏捷异常,且耳听目视灵觉超人。不知哪个年代,他们偶然间救了一名飘洋过海寻求长生不老术的方士,得方士授与了他们修炼道术的法门。 岛民原本信奉一种原始巫术,与这修道之法结合后,加之体质又非同寻常,竟给他们练成了一种极厉害的魔功,岛民为求生存,人人自幼便修行魔功,因此到了成年,个个魔力高强。这些岛民来到中原繁华之地后,见中原女子一个个貌美如花、肌肤嫩白,哪是岛民女子之黑丑可比?一时便如狼入羊群一般,四处掠夺中原女子,不论贫富官民均未能幸免。 岛民由来财产共享,抢来的女子也不例外,被抢去的女子遂被当作玩物,为全族男子一一蹂躏,生不如死。更悲惨的是岛民玩弄女子花样繁多,喜欢多人群交、又爱对女子施以暴虐、甚至专挑肌肤细嫩的女子烹而食之。 中原人士自是对其愤恨之极,遂群起而攻之,无奈岛民魔力高强,其中尤以一名叫“普罗结”的岛民魔功超绝,其所修炼的“元元十八式”魔功,连当时的中原第一高手的少林玄能大师也抵挡不了。岛民在普罗结带领下,纵横天下三十余年,无人能奈其何,这股邪恶势力就被世人以其岛名称之为“恶魔岛”中原武林与佛道虽曾联盟起来共同对付“恶魔岛”可是数次交战之下,伤亡惨重,始终不能取胜。不知为何,后来“恶魔岛”却一夜之间在中原消失了,有人说掠去一大批中原女子后,他们在海外重建了另一个“恶魔岛”有人说他们全族迁往西域极远之地。也有人说他们作孽太多,遂遭天惩,人人都得了一种怪病,所以全部死绝了。 慧空说那古镜与“恶魔岛”有关,难怪众人吃惊。待大家静下声来,慧空又道:“‘恶魔岛’百年前横行江湖,后来突然消失,许多人以为他们离开中原了,或得怪疾而亡,其实不然,‘恶魔岛’至今还留在中原之地!” 第一十一章元元密境 慧空语声不紧不慢,众人却越听越惊。有人高声问道:“这如何可能?一百多年从未听见任何关于‘恶魔岛’出现的消息,难道他们还能改恶从善不成?” 慧空却先不答,沉声道:“此事茅山宗洞庭道兄清楚,阁皂宗杨道兄应该也知晓。” 杨至质点了点头,洞庭子道:“不错!” 慧空道:“本来‘恶魔岛’之事,只有佛道两门的少林、茅山宗、阁皂宗、龙虎宗历代掌门和派内少数长老知晓,相约守密,实是不欲惊扰世人。如今已有消息在江湖中传开,倒不便守秘,惹人疑虑了。” 荣王道:“如此说来,‘恶魔岛’果然还留在中原。为何却像消失了一般?” 慧空环看众人一眼,道:“他们全部被‘锁’在了一个叫‘元元密境’地方,故此不能为恶世间。” 荣王道:“锁住?是被囚禁起来了么?” 慧空点点道:“也可以这么说。” 说完,盯向荣王身后一便服卫士,道:“若贫僧没有眼拙,这位施主应是真武教道兄?” 那便服卫士笑道:“大师好眼力,贫道真武道士杨居。” 又笑着向众人道:“贫道有命在身,因此没与各位招呼,莫怪,莫怪!” 慧空道:“原来是真武教青龙使,怪不得有如此绵厚深长的呼吸吐纳功。” 杨居道:不敢当,不敢当。“真武教乃皇家御用道士,其供奉的真武大帝乃赵宋王朝的保护神,历代真武道士隐身于大内或各王族府内,一般不以真面目示人,故此洞庭子等人即使察觉也不说破。真武教修炼功法的特异之处在于坐卧立行、任何时刻都能通过呼吸吐纳练功,否则终生陪侍帝王,如何有暇修炼? 慧空道:“杨道兄可曾知晓贵教三十四代掌教钟无骐仙逝后的情状?” 杨居闻言一怔,道:“我听教中长辈提及,钟师祖仙逝后躯体干枯,缩成一团,仅余些皮骨毛发。” 慧空叹道:“钟无骐真人便是在与恶魔岛之战中仙逝的。当年‘恶魔岛’横行中原之际,全真教尚未创教,佛门中最强盛乃少林禅宗,道门中最强盛的是茅山宗,佛道联盟便以两派为首,道门的龙虎宗、阁皂宗、真武教、天心派、神霄派、清微派、东华派、丹鼎派皆参与了对‘恶魔岛’的讨伐,可是”恶魔岛“势力之强却超乎想象,结果,参战的大部分教派竟至全军覆没,由于魔功施展时能吸附外力精气,阵亡者无不躯体干枯,仅余皮骨毛发。” 说道此处,慧空停了停。大厅里鸦雀无声,众人相顾骇然。这里大都是佛、道修行人士,知道像这般的死亡情状,对修行者而言,是极为悲惨之事。修行者追求的是长生、长寿,寻常死亡尚能寄托于来世修行,但像这种死法,精血枯尽,将永不得超生。 我听到这里,不禁觉得肩头又有些痒痒儿,昨日王寂一抓,使人真气外泄,倒与魔功很相像。 耳边听得慧空续道:“到最后,阁皂宗、龙虎宗掌教也身受重伤,只有少林玄能大师、茅山宗恒真子两人尚有一战之力,而‘恶魔岛’也损伤惨重,全族退守于首领普罗结的秘密居处”元元密境“。便在这时,雷襄子终于找到远古时遗下的神物麒麟古镜,及时赶到。” 一名道士问:“可是那号称‘锁步大师’的雷襄子?” 我心中一跳,雷襄子是我最为敬仰的修道前辈,他是百年前著名的道门奇才,所创立的“锁步术”针对道家普遍修行的缩地术,反其道而行,与传闻中的定身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受施者在不知不觉中,走不出施法者所限定的范围。昔年北朝摩尼教叛军主力豫州被困,援军五万人马夜间行军,被雷襄子施法,数日走不出一片树林,以至摩尼教主力被歼,雷襄子的锁步术因而天下闻名。 慧空道:“正是!雷襄子赶到后,与玄能大师、恒真子一起合三人之力,借用古镜的神妙将锁步术的法力无限放大,终于将”恶魔岛“势力永久锁于‘元元密境’中。” 众人听说后半响无言。一名道士嘎声问道:“为何不索性用定身法,如此一来,那”恶魔岛“岂非早就灭绝了?” 慧空微笑:“定身法,只是一个传闻而已,古往今来又有谁修成过定身法?” 那名道士鼻脸塌陷,偏偏额际耸突,下巴前伸,倒像个老掉了牙的瘪嘴老太,相貌甚是滑稽丑怪,他一发问,已有几个道士忍不住开始偷笑。他旁边一名道士道:“白师兄平日总是异想天开,恐怕偷偷炼成了定身法也不一定!” 茅山宗许多道士随即哄笑起来。 洞庭子见群道发笑,一皱眉,正欲发话,他身旁那胖道士洞真子肃容喝道:“大家肃静!” 洞庭子随即也缓缓点了点头。 慧空对群道的哄笑宛若未见,停了片刻后,又续道:“恶魔岛民虽被锁于”元元密境“之中,但并没有失去魔功,玄能大师、恒真子和雷襄子一直守在密境外察看数月之久,确信所施的法术没有破绽,才开始商议善后事宜。 那雷襄子无门无派,乃是散游道士,善后的事便交给了玄能大师和恒真子两人处置。两人曾一度商议要毁去古镜,使那秘境永无破解之法,但奇怪的是就在商议的当晚那面古镜却忽然自行隐去,古镜乃通灵神物,所行自有其道理,玄能大师和恒真子便不再继续搜寻古镜,只将雷襄子留下的《古镜经》送往西域布达拉宫,并从两派中各选派一名守护使监守,同时又派人在“元元密境”外看守监视。” 慧空顿了顿,指着慧现道:“这逆徒便是少林这一代的经书守护使。” 此时我已隐隐猜出,这慧现定是做出了监守自盗的事。只是慧现偷那经书有何用处?难道去将“恶魔岛”放出来么?对他又有何益?还是他贪图那古镜的神妙法力? 荣王也问道:“可是这慧现将经书偷了去?” 慧空点点头:“布达拉宫高僧如云,若不是这逆徒生了邪念,外人又岂能轻易入内?这逆徒不仅盗走了经书,还将这位西域大师的师兄杀害,又故意焚烧藏经阁,才乘乱逃走。” 众人向慧现看去,见他卷缩在地,也不知被慧空施了何种手法,一直没有醒转。他面容既俊,神气清逸,俨然一个颇具慧根的得道高僧,却不料竟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来,当真人不可貌相。 有人问道:“除少林外,茅山宗不是也还派有人看守么?” 慧空道:“茅山宗的经书守护使至今下落不明,是否已被这逆徒暗害了,目前尚未得知。” 洞庭子凝重的点了点头:“洞微子师弟一向质朴厚道,被人所算的可能极大。” 茅山宗道士群情激愤,有人高声叫道:“杀了这奸徒徒替洞微师叔报仇!” 慧空摇摇头,道:“此时还杀他不得。这逆徒偷了经书后,自知本派不会放过他,于是改形换貌,东躲西藏。我与慧真师弟一路追踪,终于查明他竟藏身于全真教,要是那《古镜经》落到了全真教手里……” 顿了顿,环顾众人,续道:“阿弥托佛,恶魔岛固足可畏,全真教更叫人心忧。昔年重阳真人以‘三教合一’创全真教,修真养性,俭节自守,让人敬仰,长春真人冒雪冲霜,远赴西域,为民请命,也令人敬佩,其后全真教却以‘立观度人’之名,滥招徒众,鱼龙混杂、喧嚣杂处,叫人不敢苟同,如今全真掌教更是野心勃勃,欲打压佛门、排挤同道,若得恶魔岛之助,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大厅里人人面容凝重。我虽不甚明了茅山宗、阁皂宗、少林等门派与全真教的纠葛,但听适才洞庭子传剑时所说的一番话,似乎在场的各门派对全真势力的扩展都深怀戒心,若真像慧空所言,全真教再得恶魔岛之助,南北道派的力量对比将更为悬殊,在场各派恐怕立即将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 不知怎的,我内心深处却隐隐感到高兴。至青阳山逃亡出来后,一直有种茫然无助之感,如今见有这么多人共同对付全真教,再也不是我孤单一人了,心中甚是兴奋。暗自打定主意,待会议事一完,定要恳求众人将我师姐救出。 荣王道:“大师所言极是,全真教啸聚徒众,其中许多皆非良善之辈,长此以往,定将生变,我也曾向皇兄谏议此事,只是朝中趋奉那全真教的官员着实不少,皆以全真教南传为本朝盛事,皇兄也一时难决。” 阁皂宗杨至质道士道:“当务之急便是查出《古镜经》下落,莫要落入全真教之手。” 众人点头称是,慧空走到慧现身旁,便要将他弄醒,开始讯问。忽听门外一名茅山宗道士来报:“太乙散仙吴仙姑弟子张幼玉宫外求见!” 慧空、洞庭子、杨至质等互看一眼,慧空忽向西域喇嘛说了几句藏语,西域喇嘛将慧现提起,随一名茅山宗弟子避出了厅堂,洞庭子方道:“有请张仙子。” 语声清清淡淡,直往宫外送去。 一会儿,门口来了一位白衣道姑,脸上肌肤极白,逆着光,似溶进光亮之中,看不清唇鼻轮廓,只有光亮里一双水盈盈眼珠子,向众人看了一圈,我忍不住心跳起来。 只见她趋前一步,光亮渐渐在她身上收去,现出个手执拂尘的女子来,面容娇美,唇鼻竟看不出骨感,浑若嫩肌堆成,惹人生怜,口中吐声道:“幼玉见过荣王爷、魏师叔、杨师叔、少林长老。” 一听她声音,我感觉全身一热,脸辣辣的不自在起来。 她身子微弓,道袍下的臀部,稍稍一圆,便隐去了,眼神往荣王飘过去,道:“不想此处还能见着王爷。” 荣王整整身子,问:“吴仙姑近日可好?” 她轻轻道:“多谢王爷关心,家师一切安好,今命弟子前来向魏师叔、杨师叔商询年未道法大会一事。” 听她称呼,似乎那洞庭子的俗家姓氏为“魏”姓。 果然,洞庭子道:“年末距今,尚有数月,不知吴仙姑有何要事,这般着紧?” 眼中神光一刺,盯向张幼玉。 张幼玉眼脸低垂,面容沉静,唇角一开,灿出一个笑来:“西太乙宫东殿近日落成,匾额皆由皇上御笔亲提,家师有意在太乙宫安奉神像之日,同时主办本届道法大会,特求两位师叔恩准。” 她站在那儿,婷婷玉立,鲜嫩娇艳,盈盈欲坠之态,如一枝风中荷花,说话声更是婉转娇媚,令人不忍拒绝。 荣王立时放眼望过来,神情关注。洞庭子道:“这……历来道法大会举办者皆由龙虎、茅山、阁皂三宗选出,贵派石清儿虽于上届大会崭露头角,夺得举办资格,但同获举办资格的尚有东华、金丹南宗两派,此事当容我与杨道兄会同张天师再行商议。” 张幼玉微微一笑,道:“金丹南宗已并入全真,东华派已放弃举办资格,这是东华帝君写给家师的信函,请师叔过目。” 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函,递向洞庭子。她侧腰低首,一举一动,说不尽的娇怯含蓄,让人寻思回味。 我一时看得呆了,总觉得她身影步法间,有股十分熟悉的味道,像师姐么? 又没有她那股子娇态,像师嫂么,师嫂又多了份随和亲切。 呆想间,忽见她裙摆无风自扬,掀露纤纤玉足,小腿滑圆,张幼玉若有所觉,微微侧身,含笑向我这边望来一眼,我吓得一跳,赶忙转念他想,紧盯身旁慧真的一只大耳,那只耳廓被人削去一角,伤处肉色深黑,十分醒目。 就这样静下了心来,过得一会,突然有一种极怪异的感觉,像是有些什么东西从身上拿开,一股轻飘飘的轻松感,令身子虚浮不定,空空落落。一瞬间,我想起慧现从牺霞观向我追来时,却是另一种相反的感觉,那时有什么东西向我压过来似的,身上愈来愈沉,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 我低声与慧空说了,慧空眉梢一动,朝慧真使了个眼色,两人正欲悄悄离开大厅,张幼玉一回头见了,笑问:“大师往哪里去?” 慧空合掌道:“阿弥托佛,你们商议道门之事,我等和尚须避开才是。” 慧真一声不响,径自朝厅外走去,慧空说完,也轻飘飘身随其后,忽听得远处一声嘶喊,慧空身子一晃,倏忽不见。 众人惊疑间,张幼玉明眸流转,问:“要不要一道去看看?” 洞庭子稍一迟疑,道:“不必了,疾风子,你去瞧瞧,何事吵闹。” 疾风子躬身道:“是。” 身形一动,从旁边窗口弹出,好快的身法! 左小琼立时双眼放光,似要跟去,看我一眼,终于没动。 洞庭子看完张幼玉的信函后,侧身交给杨至质,估摸杨至质堪堪读完,沉吟道:“这倒奇了,贫道上月遇见东华帝君,他也没提不想承办道法大会的事啊。” 道法大会每三年举办一次,宋室南迁后,北方教派不再参加,全由南方“符箓三宗”主持。每届大会,各派均派出新人比试交流道法,前三名者可为本派赢得举办资格。上一届道法大会,师尊就曾带师姐参加,那也是师姐第一次出山。 如果没有全真教这次变故,这一届大会师尊应该会带我参加吧? 承办道法大会所费甚巨,一些小门派无力承担,往往放弃比试赢来的资格。 像我们神龙门,门徒既少,又闭门修行,既无香火资助,又无道观私产,每次也仅是观摩观摩,看看热闹而已。 可是东华派渊源流长,乃南方仅次于符箓三宗的大教派,不至于无力举办大会,而有能力举办大会的,因其对教派声名有益,可趁势广收门徒,正是光大其教派的良机,一般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杨至质摇摇头,也似不解,道:“不过,这确是东华帝君亲笔所书无疑。” 洞庭子点头道:“东华派虽已放弃举办资格,但尚有金丹南宗。并入全真教的,只是其属下的最大道观牺霞观而已。金丹南宗掌教留元长多年来一直不见踪影,还得设法找到他,征询其意见,若果然放弃举办资格,自然由贵派举办此届道法大会。” 张幼玉道:“上届道法大会,留元长便未露面,其举办资格也是由栖霞观道士赢得,难道一直找不着那留元长,本届大会便停办了不成?” 荣王也道:“皇兄甚是看重本届大会,现时日也已不多,洞庭子,须早下决断以便筹备周详才是。” 洞庭子道:“荣王所言甚是。但道法大会乃教门盛事,先辈所定规矩,贫道也轻易改动不得。嗯……张仙子,贫道尚有一事相询,贵派若举办此届大会,欲邀何方道派加入?” 按规矩,大会举办者可自行邀请新的道派加入,洞庭子显然对此极是关心。 杨至质也露出注意的神情。 张幼玉脸上淡淡的:“此事有由家师决定,非晚辈所知。” 洞庭子碰了个软钉子,丝毫不为所动,道:“此事虽由举办者自行决定,贫道与杨道兄甚为好奇,还望问过吴仙姑。” 张幼玉粉面微红,道:“难道每届大会都先问过举办者欲邀何人不成?两位师叔是强人所难哩,幼玉年轻不懂事,惹得两位师叔不快,这便告辞!” 说话间,神情含羞带恼,说不尽楚楚可怜之意。连我也感觉洞庭子两人是有意为难于她。 荣王不胜怜惜,瞥了洞庭子、杨至质一眼,道:“幼玉勿恼,你要回去,且让小王送你一程,此事洞庭子定会按规矩办理!” 说完,丢下众人,领着侍卫、真武道士杨居与张幼玉一道去了。 洞庭子与杨至质面面相窥,半响不语。忽然,慧空沉默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随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人,既不是慧真、西域喇嘛。也不是疾风子,我定睛一看,险些惊唤出声,那人竟是今日西湖舟中遇见的留石公! 第二部附体重生 第二部附体重生 第一十二章全真南下 留石公依旧粗衣长剑,看了我和左小琼一眼,转向洞庭子道:“余杭张留石,见过魏掌教。” 洞庭子微感诧异,道:“张大侠足迹遍及江南,行侠仗义,贫道素所仰慕,不意今日竟得一见。” 留石公道:“不敢,留石前来有要事禀告。” 说完,拱拱手,却不再说话。 洞庭子登时会意,道:“大家这便散了吧!” 众人知道留石公有话要说,纷纷散去,那胖道士洞真子跟在众人后头,见洞庭子未出声挽留,也便去了。大厅里只剩下我、左小琼、慧空、洞庭子、杨至质和留石公几人,左小琼将我扶起,正欲离去,留石公道:“两位小道友,咱们可又见面啦。” 我和左小琼见他出言相认,便停步招呼。留石公向洞庭子礼揖道:“在下此行代表摩尼教南宗与诸位共商抵御全真教南侵一事。” 此言一出,洞庭子、杨至质登时变色。杨至质呆了呆,喝道:“大胆!你魔教乃朝廷捉拿的钦犯,凭什么与我等相商大事!” 洞庭子和杨至质两人虽为道士,却也是南宋朝廷任命掌管天下道门的官员,难怪会这么说。 留石公面容不改,道:“我教因‘花石纲’一案,举义旗为民请命,事情已过百年,是非曲直,不提也罢。但那全真教婢事蒙古,遂而势力坐大,近来大举南下,实为蒙古狗贼南侵铺路,届时南方道门,危在旦夕,孰轻孰重,还望三思。” 杨至质冷冷道:“我等教派传承千年,当有自存之道,不劳尔等挂怀。” 留石公听了也不恼怒,沉声道:“若非我教北宗长期在北方与全真教势力抗衡,全真教早就南下了,试问南方道门哪一派可抵挡全真一击?” 洞庭子与杨至质皆冷笑不语。留石公道:“南方众多教派,以”符箓三宗“立派最早,信徒最众,但三宗弟子,散布于四方,居家修行的较多,真正出家的甚少,一旦教门有事,能聚齐起来护卫的少之又少。而全真教皆为出家道士,道观数千,徒众千万,以前尚有我教北宗与之纠缠,如今我教北宗已亡,除佛门外,全真教一统北方教派,再也无所忌惮了。 慧空惊问:“贵教北宗已亡?何时之事?” 留石公脸现悲愤之色,道:“今午收到北方传报,崂山一战,我教北宗梁左使、七大法王、五路掌旗使全部阵亡。” 慧空叹了一声:“阿弥托佛!” 又道:“莫非全真十八子全部出击?” 全真十八子乃当年跟从全真掌教丘处机远赴西域,面见蒙古成吉思汗的十八位弟子,个个修为深厚,丘处机之后,全真教两任掌教皆出于十八子中,故此名闻天下。 留石公自顾怔怔出神了一会,才道:“全真教十八子仅十一人参战。” 此时连杨至质也不由动容。慧空道:“所幸贵教教主袁天行尚能幸免。” 留石公叹道:“袁教主年初已去逝,否则崂山一战也不至于如此惨败。” 顿了顿道:“如今我教尚有北宗属下部分山东义军、可与全真教众多道士相抗,但教中高手仅余南宗三法王、右使张三枪,既我师尊是也。留石今日便是奉师尊之命,前来告知诸位,全真教鹰使已偕同十八子中十三人南下。若得结盟,则共御之,否则请诸位各自珍重!留石告辞了!” 说完,合袖一拜,带着外头等候的一干魔教随从,迅即离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洞庭子望着他离去身影,喃喃道:“想不到他竟是魔教中人,一直在咱们眼皮底下行走江湖,可看走眼了。” 杨至质道:“他武功不高,想必未得张三枪真传。” 洞庭子道:“此人武功虽低,气度倒也不凡,魔教藏龙卧虎,不可小看。” 转头望向我和左小琼,笑道:“两位小友,与这张留石可是旧识?” 他一笑,脸容顿松,让人感觉亲切随和,全不似适才一派宗主的气势威严。 我道:“今日西湖……见过一面,咳咳!” 开口一说话,寥寥数语,竟是胸腔泛闷,气竭音哑,最后更是咳嗽起来。 慧空伸过一指搭在我手腕脉上,眉间微皱,隐现忧色。左小琼急问:“我大哥怎么样?” 慧空道:“阿弥托佛,今日幸得小施主相助,才擒住了逆徒慧现。小施主因此也受了内伤。” 洞庭子和杨至质听了慧空的话,都吃惊地拿眼看我。我暗自苦笑,所谓“相助”只不过是我无意中做了回鱼饵,慧现则成了上了钩的鱼罢了。 慧空道:“慧现天资聪颖,于西域十年,竟已将密教‘催神大法’练到了七层,那逆徒估计也是看你资质不俗,才不惜损耗功力将你七窍毁伤,出观擒你,若被他再施以控神术,你便终其一生,为其所用了。” 我听后不禁抽了口冷气,怪不得我与慧现之间会有那种若有若无的奇怪联系,原来他竟打算控制于我。 洞庭子定定的瞧了我片刻,点头笑道:“‘资质不俗’倒也不错,只是命犯桃花,天生淫徒一个,可惜呀,可惜!” 左小琼道:“喂!有你这么说人的吗?” 我满脸涨得通红,却忽然想起与三师嫂、船娘的事,难道我真的是天生淫徒,别人仅仅通过命相都能看出来吗? 洞庭子含笑不语。杨至质道:“大师,方才可是有人来搔扰,打慧现主意?” 慧空点点头,道:“请随我来。” 众人出了大堂,顺着走廊拐到后面一个房间,慧真、疾风子都在那,西域喇嘛低首坐在慧现身侧,右臂新扎绑着伤口,慧现则身子卷缩作一团,兀自昏迷不醒。 洞庭子道:“是全真教?” 慧空沉着脸,一边摇头,一边道:“道兄请看!” 走至西域喇嘛身旁,将臂膀的包扎处翻开了些许。 洞庭子近前一看,道:“这……” 目光探询慧空。 慧空反问道:“道兄以为如何?” “难道是……” 洞庭子在迟疑中窥见慧空的神色,险些跳将起来:怎地可能?“慧空点头道:“昔日便有传闻,海琼子临海结庐,苦修仙法,曾遇魔人登门问道,印证心法,可惜随后不久,海琼子水解化仙,此案不了了之,人皆以为传闻不足信。但今日看来……” 迟疑片刻,目光凝定,断然道:“老衲以为传闻不虚!来者三人,功法诡异,前所未见,西域大师未与那人体肌相触,却被虚爪所伤……贫僧以金刚指劲相探,那人真气团抱自身,外气皆为其所用,正是魔功一路。” 慧空尚未说完,洞庭子眼中精光闪烁,道:“不必多说了!慧现刚离全真到得本宫,便有此事发生,与全真教定然脱不了干系!难道是……恶魔岛尚有传人,已与全真教勾结在一处?” 打眼望向慧空,目光中惊疑不定。 慧空也惶然动容,低头口宣佛号不止:“阿弥陀佛……” 杨至质道:“然则魔人如何潜进宫来?宗阳宫守卫森严,便是全真教也无此实力闯入!” 慧空道:“魔道非是一路,定有不可测知者。” 洞庭子沉思片刻,道:“未必,未必。” 陡然发声:“护教何在?” “诺!” 宗阳功四面八方,远近各处,群道轰然响应。 其中一名道士随后朗朗答道:“启禀掌教,全真道士聚众宫西,不知其意,徘徊良久,现已离去。荣王等人与太乙教众,则刚从东门出宫。” “荣王刚走?” 洞庭子诧问,随即喝道:“适才为何不报?” “这……” 那道士期期艾艾,有些慌乱:“洞玉师叔突然身子不适,昏迷不醒,现下是……属下疾炎子代为奏告。” 洞庭子哼了一声,收束心神,忽然一眼瞥见:“咦,慧现怎样了?” 慧空道:“适才来人将慧现劫去,幸遇张留石等人以魔教火功阻拦了片刻,我等方才赶上,将慧现抢回。但奇怪的是,慧现已被人施了手脚,神志不清。” 洞庭子近前察看,沉吟半响,道:“以慧现之行事,既便藏身全真教,经书也还未落入全真教手中。” 听他语气,似乎对慧现为人处事十分熟悉。 几人轮番在慧现身上施法,慧现虽然醒来,却痴呆呆不解一语,看样子被人以怪异法门制住了心智,众人一时束手无策。 慧空道:“看来只能先将慧现押回少林,贫僧有位师叔毕生钻研精神心术,或许能破解也不一定。” 洞庭子道:“也只好这样了。” 我一直等候机会,此时见众人一时无话,忙朝洞庭子跪下,连连磕头。 众人都诧异地看过来,洞庭子道:“小兄弟为何如此?快快请起!” 双手虚托,我顿感半边身子如处云端,不由自主的便直起了腰身。 我大声道:“求各位道长、大师,将我师姐救出!” 除慧真外,慧空等人都惊问详情,我便将全真教为夺《元棋经》袭击青阳山,神龙门一派生死散离之事说了。 洞庭子叹道:“想不到《元棋经》一直在你师尊手中,那海琼真人嫡传弟子金丹南宗掌教留元长多年前便已失踪,想必你师尊一直无法将《元棋经》转交于他。贵派一向清静自守,不料竟因这一部经书,遭了全真教毒手。” 慧空道:“《元棋经》乃上古遗物,而海琼真人以毕生所学作注,据传内含许多失传的奇门术法,全真教谋夺这部经书,恐怕不仅仅是外头传言的与佛门争奇斗富、炫耀典藏这么简单。” 杨至质点头沉思道:“全真教的野心众人皆知,只是此时尚未与其正面敌对,若贸然派人前往栖霞观救人,只会给对方以口实,立时引发道门大战,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仅是暗中相救,栖霞观全真高手着实不少,又有谁能够办到? 慧空道:“当今之世,恐怕只有一人,能够在任何地方都来去自如,逍遥无碍。” 左小琼诧问道:“谁?” 慧空与洞庭子对望一眼,都看着左小琼,微笑不语。 左小琼道:“……难道是我师尊?” 洞庭子道:“对!遇魔杀魔,遇道杀道的剑圣裴元度!” 左小琼道:“那我便去求师尊出山!” 杨至质喜道:“若你师尊肯出山,便可压一压那全真教的嚣张气焰了。” 慧空摇头道:“裴元度岂是那种轻易为世间俗情所动之人,此事恐怕难成。” 左小琼点头道:“师尊果然怪得很,有时明明在山中,忽然就消失不见,我和师弟喊破了嗓子也没用。有时我们当面肯求他,他坐在那儿,便像尊石像,面无表情,无喜无怒,我们一个劲儿说话,他听不见一般,理都不理。还有一次,师尊午睡,有条蛇爬到他身上,我和师弟大声叫唤,师尊依旧酣睡,仿佛蛇爬到他身上,跟他一点也不相干似的。” 慧空道:“善哉!善哉!有便是无,无便是有。道家修为与佛门大法原也是相通的。‘世间万象,于我皆空’。做不到这一点,又怎能分身散形,无所不能?” 我听了半天,不由大急:“难道世间便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动他了么?” 左小琼忽的眉目一动:“有了!我师尊生平最喜欢下围棋,若临安城有围棋高手,能与师尊一战,他定将下山来,到时再恳求他,说不定就行了。” 杨至质笑道:“这还不简单,临安城为皇宫所在之地,宫中国手甚多,还不够与尊师一战么?便是洞庭道兄,棋艺也是不凡,你刚才也看到了。” 左小琼看了一眼洞庭子,咯咯笑道:“他?哈哈!不行,不行!差太远了!连我都可让他二子。” 说话间竟是一点也不给洞庭子留情面。 洞庭子微笑道:“好狂的小女孩儿!” 疾风子忍不住了:“谁强谁弱,一战便知,光凭一张嘴吹牛是不成的。” 看他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估计也颇好此道。 左小琼瞪他一眼,胖乎乎的小手一扬,喝道:“拿棋来!” 我本来对围棋不甚感兴趣,因事关搭救师姐一事,便也凑上去细观。 只见棋盘四角先摆上了四个棋子,对角两子颜色相同,黑对黑,白对白。洞庭子先下,在棋盘边上居中的地方安放了一枚棋子,左小琼未等他落稳,“啪”的一声,将白子在角上一枚黑子旁拍下,众人都“啊”的一声惊呼,我心道:“琼弟当真如此厉害么?” 左小琼棋艺高,则表明她师尊棋艺也高,我不由得暗暗担忧。细看了一番众人神色,似乎又不像,赞叹惊异之色一点不见,倒是嘲笑讥讽之意极浓,我又寻思,琼弟毕竟年幼,不知深浅,练了几年棋艺,便自以为是天下高手啦…… 只见两人一来一往,轮番落子,洞庭子越下越慢,神情渐渐凝重,左小琼则轻松洒脱,洞庭子一落子,她便跟着投下一子,每次她的白子一下,洞庭子便如给人刺中要害一般,浑身一缩。我虽看不懂围棋,此时也知道左小琼棋力比洞庭子强了许多。 未至终局,洞庭子手握一枚棋子,沉思良久,连我都有些等得不耐烦了,终于“嗒”的一声,棋子从他指缝中掉下,砸在了棋盘内一堆棋子中,洞庭子叹道:“此乃飞剑术也,步步进攻,无一招防守,令人不能喘息片刻,我输啦!” 左小琼笑吟吟地推散了棋盘中的棋子,道:“再来,再来!” 洞庭子摇摇头:“不必了,我不是你对手。尊师棋艺高你几筹?” 左小琼道:“让我一子,互有输赢,他的赢面居多。” 洞庭子点头道:“宫中国手也能赢我,却不能像你这般赢得容易,你应有国手实力啦。嗯,能让国手级棋手一子,且尚有余力的,宫中大国手许稹行或可一试。” 左小琼笑道:“许稹行?他与师尊十战皆北,师尊一怒之下曾将他捉去灵河关了数月,说是若不能赢他,便不放许稹行下山。结果许稹行苦修数月,与师尊又下了十局,九败一和。师尊看在他和了一局的份上,才放他回了临安。” 洞庭子惊笑道:“竟有此事?难怪两年前许稹行失踪许久,回来后声称回乡养病了数月,原来是被你师尊捉去下棋了。” 杨至质道:“俗话说:” 不怕朝廷的,就怕江湖的‘,临安城藏龙卧虎,或许市井里巷间有奇人高手也不一定。“洞庭子摇头道:“大凡高手,总会脱颖而出,只要听说哪里有棋道高手,贫道总是千万百计访而会之,目前尚未遇见过国手级的江湖棋手。” 慧空问:“孙处道如何?” 孙处道是执掌余杭洞霄宫的道士,以棋艺著称于道界。 洞庭子道:“与贫道在伯仲之间。” 左小琼道:“你们别费心思啦,你们能想到的,师尊恐怕早已找上门下过棋啦。” 洞庭子点头道:“此言有理。” 忽看了的慧现一眼,道:“就棋力而言,这孽障倒……” 望着慧现痴呆若傻的模样,不禁又摇了摇头。 疾风子忽凑到洞庭子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洞庭子眼睛一亮,寻思片刻,对左小琼笑道:“明日有一人,你与他下一局,试试他棋力如何。” 左小琼奇道:“谁?” 洞庭子含笑不答,只道:“明日一见便知。” 说罢,振衣而起,唤来数名道士,吩咐安排我们几人的食宿。 用过晚膳,天色已暗。夜空中繁星无数,月亮挂在天边,起初仅是苍白的一张圆脸,渐渐的越来越亮,整个园子都在它的清辉披洒之下。 我的身心稍稍安定下来,坐于廊下,怔怔不语。昨夜那几乎置我于死地的诡异月色恍然如隔夜之梦,今晚月光轻柔如水,照得人心头微波荡漾,我不禁想起在青阳山时的情景。 每当月圆之夜,我们师兄弟几人和师尊坐于小镜湖畔谈天说地,微风作扇,蛙声奏乐,说不尽温馨从容、轻快惬意。师门长幼辈份之序虽严,却从不禁言笑。 我未出过山门,听他们说起外间种种掌故趣事,总是异想天开,问些古怪的问题,惹得众人一片笑声。 师尊说,总有一天大家都要下山历练修行的,那时我便满心里憧憬,期盼有朝一日能出山行走江湖,闯出好大一个名声,为神龙门争光露脸。 从没想过,这一天竟是这样到来。一切都身不由己,无奈而又茫然。以前总觉得师尊无所不能,神龙门的法术乃天下少有,出得山来,便威风凛凛,无往不利。师尊虽提到过其他门派的法术神功厉害,也以为他只不过是自谦。可是短短两天,自己逃亡、受伤,几乎处处受制于人,无能之极,而通过今日之见,神龙门原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道派而已,偶然之间,因一部经书卷入天下势力纠纷,便烟消云散了。 我不由得心灰意冷,往昔的许多幻想纷纷碎了,只一心想把师姐救出,找着师嫂、师兄,回到青阳山,再过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师尊呢?虽未亲见他老人家遇难,但十有八九已被全真教杀害。三师兄、陆师伯也因护我们逃亡而死,难道就不该替他们报仇么?霎时间胸口热血一涌,顿觉烦闷无力,俯身贴腹,张口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渗出一头冷汗。 左小琼正在园中玩耍,一下飞身而近,叫道:“大哥,你怎么啦?” 我胸间难受得说不出话。一会慧空来了,神情间有些恍惚,伸掌贴在我额头,上面是冰凉的汗水。慧空手掌干燥火热,烫着我的额际,过了半柱香的时刻,头晕胸闷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慧空道:“阿弥托佛!慧现以密教‘催神大法’侵入你脑中,使得你外七窍经脉损伤,如今你耳目口鼻外七窍毫无阻隔,先哲云:外窍开则内窍闭,故此你胸间烦闷,郁郁难舒。此伤开始还不碍大事,时间一长,七窍紊乱,则导致耳鸣、目眩、鼻冲、口臭、灵觉迟钝,不堪想象,不堪想象!” 我心中一急,一口气郁结于胸,又是干呕不止。慧空一边捶打着我的背,一边说:“莫急,莫急!一急则气血阻塞,不利于养伤。” 左小琼怒道:“你这么一说,谁能不急啊!” 慧空恍然间一笑:“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想到什么说什么,莫怪,莫怪!” 左小琼道:“快想办法!” 慧空沉思道:“适才我正与洞庭道兄商讨疗伤之法,或许可行。” 说完,他怔怔寻思一会,眉间微皱,似遇有什么难题,接着又自个儿点了点头。